这个是现代穿古代的

清晨的微光透过 五星级酒店咖啡色天鹅绒落地窗帘的间隙,与半透明亚麻织锦条纹的白纱交错,肆无忌惮地扫射进来,落地窗旁那一排光泽细腻的 沙发前,站着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妙龄少女。她茫然地站在硕大的房间中央,眼神不经意之间一掠,立刻看见乌木茶几上搁置着的一个精美的钱夹,它很厚实,封口半敞开着,里面隐约可见现金支票的边角。茶几上除了钱夹,还有一张酒店的便签条。她不由自主地快步走过去,看到便签条上的字迹,两道纤细柔美的柳眉立刻紧皱起来,她瞪大了眼睛,一把抓起那张便签条,瞬间将它揉成一团,远远地将它扔在地毯上。她身上包裹的白色浴衣顺着身体滑下,将她曼妙的身姿完全展现,空间里微凉的温度让她顿时不寒而栗。——他这是什么意思?此刻她脑子里乱成一团,完全没办法思考,更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镇定,在酒店的房间里赤身裸体固然荒唐,但这种荒唐与今晨的惊讶相比起来,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,完全不值一提。“叮咚——叮咚——”房间外有人在按门铃。苏挽月闭着的眼皮轻轻抖了抖,强行睁开眼睛,却并没有做出回应。“叮咚——叮咚——叮咚——叮咚——”来者竟然锲而不舍。她不得不从紊乱的思绪中将自己抽离,从地上捡起那件浴衣,赤着双足向门口走过去,一把拉开房门。门外赫然站着两名警察,一男一女,各自表情庄严肃穆。男警察一个箭步冲了进来,眼光锐利地四处梭巡,仿佛在寻找猎物;女警察年纪看起来也不太大,长得眉清目秀,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充满了杀气,眼神直勾勾地扫过苏挽月的头发、眉毛、脸蛋、颈项,以及她裸露的胸口和小腿。“小姐,请出示身份证。我们接到举报,这间酒店有人从事非法活动。”女警察很淡漠地开口。身份证?苏挽月的头有些疼,她的身份证在哪儿?应该是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。可是她的包呢?她火速回头去看,卧室空空荡荡,除了一件连衣裙和散落的内衣,再找不出任何私人物品来。苏挽月暗自叫苦,她的包呢?“我……身份证不见了!”她抬头如实对女警察作答。“不见了?怕是以前备过案子挂过号吧?”女警察的态度立刻变得冷厉起来,“做你们这一行的,能不能有点新的说辞?当我们都是傻瓜吗?”“我们做哪一行的啊?”苏挽月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。“别以为人已经走了,我们就拿你没办法!”男警察察这时候已经从房间里踱步出来,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鄙夷之色,“今年几岁?做了几年了?没带身份证是吧?你跟我们走一趟,去局里做个笔录,把昨晚的情况说说清楚!”苏挽月隐约有点明白过来,这两个警察显然不是普通的户口调查员。看他们的眼神和态度,莫非把她当成了——失足妇女?!OHMYGOD!“我不是那种人啊,我是T大的学生!”苏挽月一醒悟之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急忙解释,“我可没有做过违法的事啊!”“那这是什么?”男警察眼睛里快喷出火来,他左手掂起那个厚厚的钱夹,右手展开一个小小的纸团,冷着脸说,“你不会告诉我,这张纸条是你自己写的吧?”纸条!苏挽月脑子顿时懵了,那张让她无限郁闷的纸条!刚才为什么不一把将它撕掉?没想到,此刻竟然成为警察手里坚定有力的证据,足以证明她早已沦为“失足妇女”中的一员!都怪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账男人!他竟然厚颜无耻地在便签条上写“谢谢你昨晚的陪伴,现金支票请收下,我会永远记得你……Alexander.Su。”——他,竟然把她当成那种女人?!这未免也太坑爹了吧?想起昨晚的遭遇,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。苏挽月上初三的时候,父亲的生意亏得一塌糊涂,母亲又生病要长期喝中药,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,由于家境骤然变化,每天晚上,只要学校没有晚自习课,她就会“勤工俭学”到学校附近的夜市去打工挣钱,卷着袖子在T大附近的夜市卖红豆饼。生活的困顿并没有让她变得沮丧,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善良和乐观。虽然已经入秋,但夜晚天气还有些闷热,苏挽月忙得不亦乐乎,汗珠一粒一粒从她的鼻梁上沁出来,她随手拿毛巾擦了一把,接着投身到烤饼卖饼的机械重复动作中,在夜市嘈杂拥挤的环境里,她白白嫩嫩的小脸显得很特别,甚至有些憨态可掬。时间将近晚上九点,人流稍微少了些,她收拾好了摊位准备离开,刚走到马路旁,前方忽然快速行驶过一辆大越野车,风驰电掣地向他们所站立的非机动车行道快速行驶而来,车灯闪烁着刺眼的亮光,刚好反射到她的面门,她不由自主地晕眩了一下,脚下一滑,手里的小推车瞬间溜出了好远。“砰——砰——砰——”推车被撞得四分五裂,越野车里匆忙走下来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,看着她说:“你没事吧?”苏挽月看了看他的模样,他鼻梁高挺,面容俊逸,衣着低调简洁而不简单,用料十分考究,手腕上戴着一块卡地亚蓝气球手表,看起来或许不到二十五岁,属于看不出年纪的那种男人。她摇了摇头,看着地面上四散的零钱和自己小推车,叹了口气,准备自认倒霉收拾残局。他敛了一下眉,掏出自己的钱包,抽出夹子里的信用卡卡片,很快速地说:“对不起,请等我一下好吗?我身边没有带那么多现金。”苏挽月站在一旁,脸颊因夜风的吹拂微微涨红,她摊了摊手,无所谓地说:“算了,只是小本生意的东西,不用你赔。”男人没有说什么,他见她准备弯腰去捡地面上的零钱,立刻拉住了她的手,说道:“我打电话找人来帮你收拾,你和我在旁边那家水吧坐一会儿,好不好?”苏挽月想了想,很爽快地点了点头。如果有后悔药吃,如果能够让时间倒流回那一瞬间,苏挽月保证自己当时一定会立刻拒绝,然后以她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那个男人的身边。假如她没有答应跟他一起去水吧,就不会得知他那么多的心事。假如她没有得知他那么多的心事,就不会告诉他那么多她自己的秘密。假如他们那种“酒逢知己千杯少”的状态能够稍微控制一下,也许……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十七岁的苏挽月,刚刚走进大学校门,她和所有的妙龄少女一样,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,她比很多女孩都长得漂亮,有着乌黑如云的秀发、洁白细腻的皮肤、明艳亮丽的五官和玲珑有致的身材,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坯子。对苏挽月来说,和陌生男人共度一个夜晚,是她此前完全不可能想象的。可是,在酒精的作用下,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。他们俩之间曾经说过什么,做过什么,她几乎都毫无印象,脑子里只隐隐约约记得他的手轻抚过她柔黑长发时,掌心传来的那一种小心翼翼的力量,是那样温暖而坚实。“不要磨磨蹭蹭,快点穿衣服跟我们走。到了警局,再通知你们学校和家里人来领!”女警察喝令苏挽月去卧室穿衣服。“警局?我不能去啊!叔叔阿姨,拜托你们听我解释一下!我真的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人,也没有做过那种交易啊,昨天晚上,是一个意外……”苏挽月无力地试图再做一次辩解。让学校和父母来警察局领人?父亲苏明博会不会气死?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以后会怎么看她啊?然而男警察和女警察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理她了,他们眼神里的鄙视凌厉得像刀子一样,简直让她无地自容。苏挽月欲哭无泪,只好去浴室换衣服,她推开浴室的房门,赫然发现宽大的大理石台面上,放着一个红色丝绒的盒子,盒子口是敞开着的,洁白的天鹅绒底托上,是一枚光华璀璨的钻石戒指。她好奇走近,看见它的形状很奇特,有一个银白色的圆形底圈,透明的钻石被切割得棱角分明,在酒店浴室极好的照明系统下,它显得那么璀璨迷离,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睛:这么大的钻石,这么好的工艺,是几克拉?VVS级?还是VVVS级?就在这一瞬间,她仿佛被一种魔力吸引,不由自主地将它取出来。她刚刚触碰到它,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吸引力,整个身体被它牢牢粘住,一道异常刺目的白色眩光,如离弦之箭从那颗钻石里冲出来,光芒中心直射苏挽月的双眼,将她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支离破碎。耳边不断响起气流涌动的细微声响,她试着睁开眼睛察看周围的景物,却只看到一道道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。紧接着,她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,跟随着那道光被卷入了一个黑暗漩涡的中心。第1章君系何人“苏宛岳!你到底知罪否!”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。她惶恐地睁开眼,眼前是纷纷扬扬满天飞散的东西,正当她还在纳闷为什么那些东西为什么那么小、落在脸上为什么那么冰的时候,一个狠狠责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维。——苏宛岳?苏挽月?是在叫她吗?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,却还沉浸在对无边黑暗的恐惧之中,刚刚回过神来,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位发问的大爷:他头戴一顶圆帽,脚着皂靴,一身古装锦衣打扮,白面无须,面色红润,娘娘腔,看上去油头粉面,全无男人气概,难道……他是太监不成?看这幅打扮还真有七分像。苏挽月顿时糊涂了,脑子里 反应就是这一定是她的幻觉!第二反应是她一定在做梦!然而,她左顾右盼了半分钟,竟然发现旁边的人全部都是古装打扮,再低头打量周围,收拾一下四零八落的脑神经,她发现:自己此时此刻是趴在雪地里的,然后屁股超痛!——啊啊啊啊啊啊,这是怎么了?“苏宛岳!公公问你话呢!”那个铁青着脸的凶太监旁边站着一个俊俏小生,他斯斯文文的声音将苏挽月从神游天外的境界拉了回来。苏挽月眨了眨眼,盯着那个小生看了半天,敢情他也是一副唱古装戏的打扮,一身褐色衣衫,上面绣着龙头鱼身图案,腰间佩刀上刻着一个“锦”字,这飞鱼服和绣春刀,正是明朝锦衣卫的标准装扮。“我……”苏挽月有点茫然,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够突然跳出一个正常的现代人,告诉她这是一个真人COS游戏节目,然后再借个手机向电视台投诉,这个整人节目确实很过分!但是,她看来看去,好像旁边都是正儿八经的古人,不像是在演戏,除了那个凶巴巴的太监还有长相俊俏的锦衣卫,周围站着的都是拿着廷杖的彪形大汉,据她目测,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“你什么你?还不快点认罪!”俊俏小生再次出声提醒,而且幅度极大地向苏挽月使了个眼色。真是莫名其妙,认神马罪啊?她这会儿身体很痛,脑子很乱,但凭着相信帅哥的直觉以及以前对明朝各种历史常识的积累,苏挽月只好装模作样地趴在地上挤出了几个字:“小的知罪。”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,先认了再说吧。司礼太监见她肯认罪,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拂袖走了。那人刚刚走远一些,俊俏小生立刻招呼着站旁边的那些壮汉:“快,快,将她抬到房里去。”苏挽月还没来得及挣扎,就被几个大汉手忙脚乱地往房间里抬,刚进门没多久,门外立刻“呼啦啦”地涌进了一大帮子人,简直是人头攒动,挤得房间里黑压压的一片。房里果然还是暖和很多,不像外面冰天雪地,几乎要将人冻僵。趴在床上,苏挽月很痛苦地发现,这个房间的帐子褥子枕头都十分具有古代气息,四方枕啦、织锦帐啦、红木花雕床啦,逼真程度与博物馆展列的文物简直不相上下,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时空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不愿意接受除了幻觉和做梦外的另外一种可能——她穿越了?她侧头看见那俊俏小生一张脸离她奇近,这么丰神俊朗的一张脸猛地杵在眼前,苏挽月吓了一跳,“你干嘛?!”“苏总旗,你觉得怎么样?”站在俊俏小生身后的一名身形魁梧的黑衣少年满脸焦急问着。“很痛。”苏挽月觉得别人问得白痴,自己答得也白痴。“知道痛就好,你下次别再冲撞指挥使,否则又免不了吃一顿廷杖八十棍的苦头。”俊俏小生冷着一张脸训斥她。苏挽月听着他的风凉话,心里忍不住一万头“草泥马”在咆哮:这是哪门子来的指挥使啊?她连指挥使是谁都不知道,哪来的冲撞啊?她可是规规矩矩的天朝良民。依照明朝律例,廷杖责罚一共八十棍,每五棍换一人,一共要十六人。看来这满屋子的人每个都有份打了自己的。苏挽月一想到这里,身体下半截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,痛得面部神经都快扭曲了,却是有苦说不出。“你没事吧?”俊俏小生疑惑地问了句,然后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,“兄弟们都有数,掂量着气力下手的,你顶多修养个十日就可康复。”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啊?苏挽月简直欲哭无泪,她忽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,立刻将头抬起来问:“现在是哪一年?”“成化二十一年。”满屋人被问得面面相觑。“明朝成化二十一年?”她的眼睛瞪得极大,眸子黑黑亮亮,差点没从床上弹跳起来,但幸亏她此刻是趴着的,一屋子人都团团站立在周围,鲜少有人看到她面上表情。明朝成化二十一年?不是开玩笑,她是真的——穿——越——了!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穿越!原来那些穿越小说真的有原型的!可是,这种事情怎么就降临到她头上了呢?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T大学生,家境不好无所谓,她从不抱怨辛苦,从不懈怠,只想努力学习毕业再找个好工作,一家人和睦平安过日子足矣。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“照顾”她,把她送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明朝哇!“你们是谁?”苏挽月垂头丧气地问了句。“你问我?在下锦衣卫千户牟斌。还要不要我对你更客气点,我们重新认识一次?”面孔英俊的男人一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,站他后面的人也是面面相觑。牟斌?明朝牟斌……她记得历史上的这个人是明朝弘治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,现在只是成化二十一年,他的官职没升上去,倒也符合情理。苏挽月的脑子瞬间乱得不可开交,但看样子这群人不像是开玩笑,她必须先给自己找个“安全”的身份。“没忘没忘,只是挨打太痛,一时没想起来而已。牟斌,牟大人是吧?”苏挽月找了一个很烂的理由支吾过去。“你脑子坏了不要紧,以后别再顶撞指挥使大人就行了。”牟斌貌似很好对付,暂时对她并无怀疑。“我下次决不会这么做了。”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,她还是顺着牟斌先前的话说了下去。指挥使可是锦衣卫的大老板,刚听那个黑汉子称呼自己“总旗”,看来这个明朝的“苏挽月”也是锦衣卫的一个小官呢,不过,她还真想不出一个小头目有什么理由去顶撞老板的老板的老板?“总旗,你要真的明白就好了。”黑衣少年张允忽地插了一句话。虽说那些人的表情变化极其细微,还是被苏挽月看到了:“你们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信的样子?”“这个……”张允面色尴尬,吞吞吐吐,欲言又止。苏挽月见他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,说:“我一定会让你信。下次见着指挥使,保证对他毕恭毕敬。”“你才挨了八十大板,还要去惹那个老瘟神啊?!”先前插了句话的黑衣少年听着苏挽月的话,又嚷嚷了一句。他年纪虽然不大,但声如洪钟,隔着几丈距离传到苏挽月耳朵里还有回声。牟斌闻言,立刻沉下脸训斥道:“休得放肆。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旁人传出去了,还有你的活路么?”那名叫张允的少年被训得低下了头,语气还是有些满不在乎:“千户大人,我们自家兄弟私下说说,能有什么事?兄弟们又不会传到老瘟神……指挥使那里去。”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牟斌下了逐客令。“属下告退!”虽然言出突然,但众人都不敢迟疑,一齐行礼退了下去。那黑衣少年张允,临走的时候很不放心地盯着榻上的苏挽月,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眼,似乎很担心她的样子。苏挽月忍不住冲他笑了笑,她对这个喜怒形于色的直爽少年很有好感,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也那么讨厌那位指挥使,但她看得出他是一个憨厚正直、偶尔有点莽撞的性情中人。明朝成化二十一年,时令正值冬季。外面天寒地冻,屋内因为烧着炭盆,所以格外温暖。古色古香的红木床榻附近,还有一尊金狻猊的香炉,升起一缕缕轻烟。等到所有人都离去,牟斌上前给苏挽月盖了被子,再走过去挑旺了下屋内的炭火。“得罪了万指挥使,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?”他走到她的床头,盯着她发问。从进门到现在,她一直都是一副云里雾里、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表情。牟斌觉得有些奇怪,以前那个精明干练的苏挽月,似乎被廷杖打没了,留下个只剩皮相的空壳子。八十廷杖的威力果然不是盖的,苏挽月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难受,不盖被子又觉得冷,盖被子难免会碰到伤口,她呲牙咧嘴地用肘弯支撑着身体,半仰着头说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你有没有好的建议?”她机智地把问题皮球踢回给了牟斌,她知道怎么办才怪!连现在自己是谁都没摸清楚。“你的脾气该收敛一点了。”牟斌走到苏挽月床前,在床沿坐了下来,替她掖好被角,看她面目扭曲、娇小的身体在被子里像蚯蚓一样地缓慢蠕动,他掌心稍微用力压制住她,“别动,怎么动都会痛的,你只能忍耐一时了。”苏挽月被他按住动弹不得,脖子也趴酸了:“忍耐多久啊?难道我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吗?”之前牟斌说过,他们下手都掌握好了分寸,大概十天之后她就可以下床,虽然只是短短十天,但对于苏挽月来说,可是个长得不得了的时间。她实在不明白,难道古人的医术这么差劲?小小的皮肉伤都要歇息小半个月才能下地?“以你的功底,应该不需十日。”牟斌脸上没什么表情,他看向苏挽月侧着的半张脸,眼神却很温柔。“我真有这么厉害?”苏挽月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,带着试探性地问他。这个明朝的“苏宛岳”究竟是谁?为什么恰好和她同名呢?她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,完全不足以去判断她所附身的这具皮囊原本是怎么样的人,而且光凭一个“明朝成化二十一年”的历史时间点,她也无法推断此时朝内朝外、锦衣卫署衙里具体是什么状况,锦衣卫与宫廷关系密切,本来就是龙潭虎穴,稍微站错队只怕就会小命不保。“你锋芒毕露,太惹人注目,所谓树大招风,迟早累及自身。”牟斌依然面无表情,但言语没有神色那么不近人情,“谁都知道万家上下仗着万贵妃的荫蔽在朝中肆意横行,你何必如此执著?受了皮肉之苦不说,反倒更涨了万氏的气焰威风。”苏挽月忽然想起来,明朝成化年间皇帝在后宫专宠万贵妃一人,那时候的锦衣卫指挥使万通,可不就是万贵妃的胞弟么?这个“苏挽月”看来是个倔脾气,居然敢顶撞万通,万通是什么人?那可是正宗的国舅爷,皇亲国戚啊,人家踩死你跟踩死蚂蚁一样。识时务者为俊杰,这个道理苏挽月还是懂的,她本人可不会吃这种眼前亏。“你说的对,我以后做人一定低调。”苏挽月顺口回应了一句,她觉得自己渐渐有点入戏了,“谨言慎行总可以吧?”“你能做到就好了。”牟斌轻微挑了下眉。“千户大人,我被打成这样,为什么还没有医生来看我?”她的伤口隐隐作痛。“医生?”牟斌目带疑惑,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。苏挽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不恰当的现代词汇,“我说的是大夫啦。”“大夫?”这下牟斌明白了,但他眼里疑惑的神色更重了,“我记得你说过,你幼时丧母皆因庸医开错药方,我从你十岁那年认识你,这七年时间里你从来不屑于看大夫,只把他们当做草菅人命的侩子手,你何时开始愿意让他们诊治了?穿帮了!苏挽月故意苦着脸说,“我都忘记了,你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呢?我不喜欢别人提我母亲,只会惹我伤心。”她临时撒了个谎,只觉得胸闷得很厉害,要想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顺溜,原来并不简单。“抱歉。”牟斌自知理亏,“言语冒犯,本非我意。”“没关系,我不介意的。”她被牟斌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,只好假装无辜地垂着眸子,睫毛眨啊眨,伪装小白兔。她用眼角偷偷瞟了他一眼,只见他皱着眉头,神情显得有些纠结,顿时长舒一口气。看来“哀兵必胜”这一招很有用!果然,牟斌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,起身说道:“我帮你上药吧,上完药我就走。”说完要起身去拿药瓶。“什么?!”苏挽月这一惊非同小可,眼睛瞪得巨大,他来帮她换药?要知道明朝可是个超级封建的王朝,男女拉个小手都要被责斥“行为不端”,她伤的地方又是……怎么着也算是隐私部位吧,怎么能让牟斌说看就看?怎么办?怎么办?苏挽月想装晕,可晕了不更好给人下手么?她整个人一下子僵掉了,从后脑勺到脖子到后背,都挺直成了一条线。冷静冷静!她脑子转了几百圈,但实际用时不到五秒,终于想到一条理由委婉拒绝说:“不必这么麻烦,男女授受不亲,算了吧。”“锦衣卫无分男女。”牟斌板着万年不变的一张扑克脸说,“何况你我相识那么久,相互上药早就习以为常。”苏挽月顿时语塞,差点就要抓狂,这个牟斌,他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怎样?如此猥亵的行为,他竟然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!但她面上不好发作,只得继续抗争说:“以前是以前,人总是会变的嘛,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们以前这样做不妥……”牟斌突然不说话了,他目光凌厉地瞪着她:“说,你究竟是谁?”屋内被炭火烧得暖烘烘的,屋外在下雪,北方的冬天吸口气都冻鼻子,但现在让苏挽月心生寒意的不是天气,而是此时此刻的气氛。“男女有别,你我纵然亲厚,却从未越雷池一步。”牟斌说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,“我几时碰过你的身体?”苏挽月一听,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就炸开了,她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。这个牟斌,长得确实帅极了,双眉入鬓、剑目星眸、一脸正气,原本以为他只是喜怒不轻易浮于表面,情怀深藏内敛,一副颇有城府的样子,没想到他这么腹黑阴险,竟然设套子给自己钻!她心情高度紧张,唯恐他看出破绽,却又要装得若无其事,平静地说:“那么久的事,我哪里记得?”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究竟是谁?”牟斌不吃她那一套,继续追问。他的语气让苏挽月觉得,她今天已经被识破了行藏,就算装晕装死都躲不过去了,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真相啊!此时此境,她不可能坦白对任何人解释她的来历,决没有人会相信她,或许还会将她当做怪物或外星人,送去大街上展览……她脑子转了转,立刻反问了一句说:“我就是我,你不知道我是谁吗?”牟斌盯着她又黑又亮的眸子看了片刻,才说:“你不像你,像是变了个人。”“变了个人,还是换了种性格?人都是会变的嘛!”她很理直气壮地、鼓起勇气盯着他。以进为退吧,苏挽月心想。牟斌扬起嘴角笑了一下:“你从小性格直率鲁莽,与张允简直半斤八两,但从来不像今晚一样伶牙俐齿。我与你相识整整七年,唯独今晚,觉得你像一个陌生人,不知你在想什么,更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,哪一句是假?”苏挽月觉得头皮发麻,只好跟着干笑了一下:“也许是因为,你没有看到我的另一面。”她心虚地说完,立刻侧过脸去偏向了另一边,“我腿疼,要休息了。你请自便!”过了好一阵,她感觉床边没有人了,才逐渐将头转过来。牟斌果然已经离开了,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,他走得如此轻悄,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
“苏宛岳!你到底知罪否!”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。她惶恐地睁开眼,眼前是纷纷扬扬满天飞散的东西,正当她还在纳闷为什么那些东西为什么那么小、落在脸上为什么那么冰的时候,一个狠狠责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维。——苏宛岳?苏挽月?是在叫她吗?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,却还沉浸在对无边黑暗的恐惧之中,刚刚回过神来,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位发问的大爷:他头戴一顶圆帽,脚着皂靴,一身古装锦衣打扮,白面无须,面色红润,娘娘腔,看上去油头粉面,全无男人气概,难道……他是太监不成?看这幅打扮还真有七分像。苏挽月顿时糊涂了,脑子里 反应就是这一定是她的幻觉!第二反应是她一定在做梦!然而,她左顾右盼了半分钟,竟然发现旁边的人全部都是古装打扮,再低头打量周围,收拾一下四零八落的脑神经,她发现:自己此时此刻是趴在雪地里的,然后屁股超痛!——啊啊啊啊啊啊,这是怎么了?“苏宛岳!公公问你话呢!”那个铁青着脸的凶太监旁边站着一个俊俏小生,他斯斯文文的声音将苏挽月从神游天外的境界拉了回来。苏挽月眨了眨眼,盯着那个小生看了半天,敢情他也是一副唱古装戏的打扮,一身褐色衣衫,上面绣着龙头鱼身图案,腰间佩刀上刻着一个“锦”字,这飞鱼服和绣春刀,正是明朝锦衣卫的标准装扮。“我……”苏挽月有点茫然,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够突然跳出一个正常的现代人,告诉她这是一个真人COS游戏节目,然后再借个手机向电视台投诉,这个整人节目确实很过分!但是,她看来看去,好像旁边都是正儿八经的古人,不像是在演戏,除了那个凶巴巴的太监还有长相俊俏的锦衣卫,周围站着的都是拿着廷杖的彪形大汉,据她目测,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“你什么你?还不快点认罪!”俊俏小生再次出声提醒,而且幅度极大地向苏挽月使了个眼色。真是莫名其妙,认神马罪啊?她这会儿身体很痛,脑子很乱,但凭着相信帅哥的直觉以及以前对明朝各种历史常识的积累,苏挽月只好装模作样地趴在地上挤出了几个字:“小的知罪。”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,先认了再说吧。司礼太监见她肯认罪,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拂袖走了。那人刚刚走远一些,俊俏小生立刻招呼着站旁边的那些壮汉:“快,快,将她抬到房里去。”苏挽月还没来得及挣扎,就被几个大汉手忙脚乱地往房间里抬,刚进门没多久,门外立刻“呼啦啦”地涌进了一大帮子人,简直是人头攒动,挤得房间里黑压压的一片。房里果然还是暖和很多,不像外面冰天雪地,几乎要将人冻僵。趴在床上,苏挽月很痛苦地发现,这个房间的帐子褥子枕头都十分具有古代气息,四方枕啦、织锦帐啦、红木花雕床啦,逼真程度与博物馆展列的文物简直不相上下,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时空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不愿意接受除了幻觉和做梦外的另外一种可能——她穿越了?她侧头看见那俊俏小生一张脸离她奇近,这么丰神俊朗的一张脸猛地杵在眼前,苏挽月吓了一跳,“你干嘛?!”“苏总旗,你觉得怎么样?”站在俊俏小生身后的一名身形魁梧的黑衣少年满脸焦急问着。“很痛。”苏挽月觉得别人问得白痴,自己答得也白痴。“知道痛就好,你下次别再冲撞指挥使,否则又免不了吃一顿廷杖八十棍的苦头。”俊俏小生冷着一张脸训斥她。苏挽月听着他的风凉话,心里忍不住一万头“草泥马”在咆哮:这是哪门子来的指挥使啊?她连指挥使是谁都不知道,哪来的冲撞啊?她可是规规矩矩的天朝良民。依照明朝律例,廷杖责罚一共八十棍,每五棍换一人,一共要十六人。看来这满屋子的人每个都有份打了自己的。苏挽月一想到这里,身体下半截更是抓心挠肝地难受,痛得面部神经都快扭曲了,却是有苦说不出。“你没事吧?”俊俏小生疑惑地问了句,然后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,“兄弟们都有数,掂量着气力下手的,你顶多修养个十日就可康复。”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啊?苏挽月简直欲哭无泪,她忽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,立刻将头抬起来问:“现在是哪一年?”“成化二十一年。”满屋人被问得面面相觑。“明朝成化二十一年?”她的眼睛瞪得极大,眸子黑黑亮亮,差点没从床上弹跳起来,但幸亏她此刻是趴着的,一屋子人都团团站立在周围,鲜少有人看到她面上表情。明朝成化二十一年?不是开玩笑,她是真的——穿——越——了!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穿越!原来那些穿越小说真的有原型的!可是,这种事情怎么就降临到她头上了呢?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T大学生,家境不好无所谓,她从不抱怨辛苦,从不懈怠,只想努力学习毕业再找个好工作,一家人和睦平安过日子足矣。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“照顾”她,把她送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明朝哇!“你们是谁?”苏挽月垂头丧气地问了句。“你问我?在下锦衣卫千户牟斌。还要不要我对你更客气点,我们重新认识一次?”面孔英俊的男人一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,站他后面的人也是面面相觑。牟斌?明朝牟斌……她记得历史上的这个人是明朝弘治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,现在只是成化二十一年,他的官职没升上去,倒也符合情理。苏挽月的脑子瞬间乱得不可开交,但看样子这群人不像是开玩笑,她必须先给自己找个“安全”的身份。“没忘没忘,只是挨打太痛,一时没想起来而已。牟斌,牟大人是吧?”苏挽月找了一个很烂的理由支吾过去。“你脑子坏了不要紧,以后别再顶撞指挥使大人就行了。”牟斌貌似很好对付,暂时对她并无怀疑。“我下次决不会这么做了。”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,她还是顺着牟斌先前的话说了下去。指挥使可是锦衣卫的大老板,刚听那个黑汉子称呼自己“总旗”,看来这个明朝的“苏挽月”也是锦衣卫的一个小官呢,不过,她还真想不出一个小头目有什么理由去顶撞老板的老板的老板?“总旗,你要真的明白就好了。”黑衣少年张允忽地插了一句话。虽说那些人的表情变化极其细微,还是被苏挽月看到了:“你们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信的样子?”“这个……”张允面色尴尬,吞吞吐吐,欲言又止。苏挽月见他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,说:“我一定会让你信。下次见着指挥使,保证对他毕恭毕敬。”“你才挨了八十大板,还要去惹那个老瘟神啊?!”先前插了句话的黑衣少年听着苏挽月的话,又嚷嚷了一句。他年纪虽然不大,但声如洪钟,隔着几丈距离传到苏挽月耳朵里还有回声。牟斌闻言,立刻沉下脸训斥道:“休得放肆。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旁人传出去了,还有你的活路么?”那名叫张允的少年被训得低下了头,语气还是有些满不在乎:“千户大人,我们自家兄弟私下说说,能有什么事?兄弟们又不会传到老瘟神……指挥使那里去。”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牟斌下了逐客令。“属下告退!”虽然言出突然,但众人都不敢迟疑,一齐行礼退了下去。那黑衣少年张允,临走的时候很不放心地盯着榻上的苏挽月,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眼,似乎很担心她的样子。苏挽月忍不住冲他笑了笑,她对这个喜怒形于色的直爽少年很有好感,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也那么讨厌那位指挥使,但她看得出他是一个憨厚正直、偶尔有点莽撞的性情中人。明朝成化二十一年,时令正值冬季。外面天寒地冻,屋内因为烧着炭盆,所以格外温暖。古色古香的红木床榻附近,还有一尊金狻猊的香炉,升起一缕缕轻烟。等到所有人都离去,牟斌上前给苏挽月盖了被子,再走过去挑旺了下屋内的炭火。“得罪了万指挥使,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?”他走到她的床头,盯着她发问。从进门到现在,她一直都是一副云里雾里、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表情。牟斌觉得有些奇怪,以前那个精明干练的苏挽月,似乎被廷杖打没了,留下个只剩皮相的空壳子。八十廷杖的威力果然不是盖的,苏挽月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难受,不盖被子又觉得冷,盖被子难免会碰到伤口,她呲牙咧嘴地用肘弯支撑着身体,半仰着头说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你有没有好的建议?”她机智地把问题皮球踢回给了牟斌,她知道怎么办才怪!连现在自己是谁都没摸清楚。“你的脾气该收敛一点了。”牟斌走到苏挽月床前,在床沿坐了下来,替她掖好被角,看她面目扭曲、娇小的身体在被子里像蚯蚓一样地缓慢蠕动,他掌心稍微用力压制住她,“别动,怎么动都会痛的,你只能忍耐一时了。”苏挽月被他按住动弹不得,脖子也趴酸了:“忍耐多久啊?难道我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吗?”之前牟斌说过,他们下手都掌握好了分寸,大概十天之后她就可以下床,虽然只是短短十天,但对于苏挽月来说,可是个长得不得了的时间。她实在不明白,难道古人的医术这么差劲?小小的皮肉伤都要歇息小半个月才能下地?“以你的功底,应该不需十日。”牟斌脸上没什么表情,他看向苏挽月侧着的半张脸,眼神却很温柔。“我真有这么厉害?”苏挽月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,带着试探性地问他。这个明朝的“苏宛岳”究竟是谁?为什么恰好和她同名呢?她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,完全不足以去判断她所附身的这具皮囊原本是怎么样的人,而且光凭一个“明朝成化二十一年”的历史时间点,她也无法推断此时朝内朝外、锦衣卫署衙里具体是什么状况,锦衣卫与宫廷关系密切,本来就是龙潭虎穴,稍微站错队只怕就会小命不保。“你锋芒毕露,太惹人注目,所谓树大招风,迟早累及自身。”牟斌依然面无表情,但言语没有神色那么不近人情,“谁都知道万家上下仗着万贵妃的荫蔽在朝中肆意横行,你何必如此执著?受了皮肉之苦不说,反倒更涨了万氏的气焰威风。”苏挽月忽然想起来,明朝成化年间皇帝在后宫专宠万贵妃一人,那时候的锦衣卫指挥使万通,可不就是万贵妃的胞弟么?这个“苏挽月”看来是个倔脾气,居然敢顶撞万通,万通是什么人?那可是正宗的国舅爷,皇亲国戚啊,人家踩死你跟踩死蚂蚁一样。识时务者为俊杰,这个道理苏挽月还是懂的,她本人可不会吃这种眼前亏。“你说的对,我以后做人一定低调。”苏挽月顺口回应了一句,她觉得自己渐渐有点入戏了,“谨言慎行总可以吧?”“你能做到就好了。”牟斌轻微挑了下眉。“千户大人,我被打成这样,为什么还没有医生来看我?”她的伤口隐隐作痛。“医生?”牟斌目带疑惑,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。苏挽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不恰当的现代词汇,“我说的是大夫啦。”“大夫?”这下牟斌明白了,但他眼里疑惑的神色更重了,“我记得你说过,你幼时丧母皆因庸医开错药方,我从你十岁那年认识你,这七年时间里你从来不屑于看大夫,只把他们当做草菅人命的侩子手,你何时开始愿意让他们诊治了?穿帮了!苏挽月故意苦着脸说,“我都忘记了,你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呢?我不喜欢别人提我母亲,只会惹我伤心。”她临时撒了个谎,只觉得胸闷得很厉害,要想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顺溜,原来并不简单。“抱歉。”牟斌自知理亏,“言语冒犯,本非我意。”“没关系,我不介意的。”她被牟斌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,只好假装无辜地垂着眸子,睫毛眨啊眨,伪装小白兔。她用眼角偷偷瞟了他一眼,只见他皱着眉头,神情显得有些纠结,顿时长舒一口气。看来“哀兵必胜”这一招很有用!果然,牟斌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,起身说道:“我帮你上药吧,上完药我就走。”说完要起身去拿药瓶。“什么?!”苏挽月这一惊非同小可,眼睛瞪得巨大,他来帮她换药?要知道明朝可是个超级封建的王朝,男女拉个小手都要被责斥“行为不端”,她伤的地方又是……怎么着也算是隐私部位吧,怎么能让牟斌说看就看?怎么办?怎么办?苏挽月想装晕,可晕了不更好给人下手么?她整个人一下子僵掉了,从后脑勺到脖子到后背,都挺直成了一条线。冷静冷静!她脑子转了几百圈,但实际用时不到五秒,终于想到一条理由委婉拒绝说:“不必这么麻烦,男女授受不亲,算了吧。”“锦衣卫无分男女。”牟斌板着万年不变的一张扑克脸说,“何况你我相识那么久,相互上药早就习以为常。”苏挽月顿时语塞,差点就要抓狂,这个牟斌,他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怎样?如此猥亵的行为,他竟然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!但她面上不好发作,只得继续抗争说:“以前是以前,人总是会变的嘛,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们以前这样做不妥……”牟斌突然不说话了,他目光凌厉地瞪着她:“说,你究竟是谁?”屋内被炭火烧得暖烘烘的,屋外在下雪,北方的冬天吸口气都冻鼻子,但现在让苏挽月心生寒意的不是天气,而是此时此刻的气氛。“男女有别,你我纵然亲厚,却从未越雷池一步。”牟斌说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,“我几时碰过你的身体?”苏挽月一听,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就炸开了,她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。这个牟斌,长得确实帅极了,双眉入鬓、剑目星眸、一脸正气,原本以为他只是喜怒不轻易浮于表面,情怀深藏内敛,一副颇有城府的样子,没想到他这么腹黑阴险,竟然设套子给自己钻!她心情高度紧张,唯恐他看出破绽,却又要装得若无其事,平静地说:“那么久的事,我哪里记得?”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究竟是谁?”牟斌不吃她那一套,继续追问。他的语气让苏挽月觉得,她今天已经被识破了行藏,就算装晕装死都躲不过去了,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真相啊!此时此境,她不可能坦白对任何人解释她的来历,决没有人会相信她,或许还会将她当做怪物或外星人,送去大街上展览……她脑子转了转,立刻反问了一句说:“我就是我,你不知道我是谁吗?”牟斌盯着她又黑又亮的眸子看了片刻,才说:“你不像你,像是变了个人。”“变了个人,还是换了种性格?人都是会变的嘛!”她很理直气壮地、鼓起勇气盯着他。以进为退吧,苏挽月心想。牟斌扬起嘴角笑了一下:“你从小性格直率鲁莽,与张允简直半斤八两,但从来不像今晚一样伶牙俐齿。我与你相识整整七年,唯独今晚,觉得你像一个陌生人,不知你在想什么,更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,哪一句是假?”苏挽月觉得头皮发麻,只好跟着干笑了一下:“也许是因为,你没有看到我的另一面。”她心虚地说完,立刻侧过脸去偏向了另一边,“我腿疼,要休息了。你请自便!”过了好一阵,她感觉床边没有人了,才逐渐将头转过来。牟斌果然已经离开了,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,他走得如此轻悄,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
天色渐渐昏暗下来,外面雪似乎下得更大了,依稀可闻簌簌喇喇的雪粒子敲打在纸窗上的声音。明朝毕竟是古代,入夜时分没有电,没有日光灯没有电视更没有所谓的“城市夜生活”,这种迷离的黑暗让苏挽月觉得特别孤单。在无边的黑暗中,她想起了父母、想起了老师和同学们,甚至夜市上那个卖酸辣粉的大娘,公元年的那个自己,就这么突然从酒店里消失了,加上之前又一夜未归,她的父母会不会急得头发都白了?她差点被两个警察抓进公安局拘留,却*使神差地捡到了一枚戒指,然后莫名其妙地附身到了一个也叫“苏挽月”的明朝女锦衣卫身上,这个锦衣卫偏偏还够倒霉的,刚刚挨了一顿板子。苏挽月想到这里,不禁有些愤愤不平,凭什么别人穿越碰见的要么是阿哥要么是皇子,自己差点被撞死了,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吧,却先吃了一顿“竹笋炒肉”!她百思不得其解,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,将她带到这个陌生时空里来的呢?忽然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人推开,苏挽月被那声响惊断思绪,警惕地望向门口。一个年纪十六七岁、体态苗条的少女,正举着灯笼站在门口,她身穿一袭粉色的厚袄罗裙,乌黑的额发上覆盖着未融化的雪花,发梢上也带着雪珠子。“苏大人好些了么?奴婢来给您掌灯吧。”那女孩温柔体贴地走过来,对着她福了一福,紧接着还行了个跪安之礼。苏挽月乍受如此礼遇,简直受宠若惊,忙说:“你是谁?不必客气,起来吧!”那少女起了身,挑亮了桌子上的油灯、换了熏香,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到床边说:“苏大人,公子遣奴婢来照顾您几日。”“哪位公子?”苏挽月茫然发问。“我家公子姓牟。”少女垂着头回答,显然不敢直呼主人名字。苏挽月愣了下,立刻明白了她所说的“公子”是谁。她听张允他们叫牟斌“千户大人”,按照明朝品级制度,锦衣卫千户属于正五品官职,朱元璋从开国时代起就设立了锦衣卫署衙,起初锦衣卫只挑选孤儿养育作为皇家专用的特别警卫,但随着时间推移,越来越多的官宦子弟也进入了锦衣卫当差。她记得历史上并没记载牟斌他爹是谁,应该不是特别有名气的明朝官员,不过照她推断,牟斌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的后裔,否则决不会这么年轻就混到了五品的官职。那少女见她不说话,又道:“奴婢给大人做了红豆羹,可以促进伤口愈合,大人可要用一些?”苏挽月听得头大,说道:“你别奴婢大人的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蓉儿。”那小姑娘低着头回答,一张巴掌脸本来就小,越埋越看不见了。“我叫苏挽月,你可以叫我宛岳。”果然人如其名,这个蓉儿看上去很是温顺、柔弱,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腰间,垂头站在那里,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。不得不说,古代的名门望族的奴仆规矩都教得好,就连一名普通侍女,行为举止也很有风度仪态。“奴婢不敢。”蓉儿头埋得更低了,她绑的是最简单的瑶台髻,头发从两路分下,将两股发再编成一束,十分清新可爱。“我才跟你说了,别再叫自己‘奴婢’了啊!”苏挽月一脸无奈,明朝果然是中国封建礼教规矩最根深蒂固的一个王朝,竟然能把人教得这么奴性顺从。“奴婢不敢。”苏挽月顿时无语,面对这类肤白幼齿的软妹子,她完全没脾气。嗅到蓉儿手里的红豆羹散发出淡淡的清香,她才想起来睡了一下午连口水都没喝。“红豆羹给我,我快要饿死了!还有别的点心没有?”人一旦发现自己饿了,就会非常非常饿。蓉儿立刻使劲地点了点头,忙不迭地举着灯笼出去给她觅食。半刻钟后,蓉儿已经将一大堆好吃的点心送了过来,有豌豆*、驴打滚、爆肚、火烧、桂花糕、栗子糕、馄饨……虽然这个时辰已经过了晚膳时间,但幸亏明朝锦衣卫署衙员工福利够好,后厨的夜宵是从来不间断的。苏挽月吃着东西的时候,蓉儿就站在一旁看着她。苏挽月擦了擦嘴角,问她说:“牟斌在哪里?”“公子酉时应了一份急差使,被皇太子殿下召进宫去了。”蓉儿连忙回答。“你不是锦衣卫的人吧?”苏挽月旁敲侧击地问,按照明朝律例,锦衣卫署衙门里是没有侍女的。“蓉儿是公子家中的婢女,”蓉儿不敢抬头看苏挽月,答得小心谨慎。“今日老爷听闻大人受伤,也嘱咐蓉儿务必尽心照料。大人和公子从小交情甚好,老爷早将大人视如半女,大人也是奴婢的主子。”“我改日再去拜谢你家老爷。老爷公务也忙么?”苏挽月顺水推舟说了一句,然后等着蓉儿接话。“老爷前年就已卸任了,如今在家颐养天年,并无公务可忙。”苏挽月闻言,不禁狡黠地笑了一下。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,蓉儿口中的老爷应该是牟斌的父亲,古人认为入仕是极好的,从商贱之,毫无疑问牟斌来自一个官宦之家,他果然是明朝的“官二代”。据历史记载,明朝的廷杖之刑是非常厉害的,轻则重伤,重则丧命,仅嘉靖前后三朝就曾经当庭打残一百多个言官,打死过二十多人。苏挽月足足在床上躺了三日三夜,蓉儿一直陪在她身边。这个侍女虽然不识字,但绣得一手好女红,苏挽月看她熟练地穿针引线,不由得一阵羡慕。不要说刺绣了,她连一张普通的十字绣都搞不定。等到她伤口都结痂之后,蓉儿搀扶着她下床试着走动。下床之后,苏挽月 件事就是找镜子。她很好奇这个明朝与自己姓名读音相同的奇特女孩“苏宛岳”,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模样?蓉儿乖巧地搬来一面铜镜,苏挽月往镜中看了一眼,顿时傻眼了。镜中人影分明就是她自己,只不过装束俨然是一个身穿月白绸衫的明代少女,虽然五官面目与她本人几乎一模一样,身材也相差不远,但眉目之间的气质却完全不同。这个苏挽月气质也算干净飒爽,但总觉得娇滴滴的没有力度,她们这些古代女子跟身为现代都市女孩的本尊一比,还是显得柔弱太多。苏挽月瞪大眼睛看着镜中人,镜中人也瞪大眼睛看着她。蓉儿在一旁忍不住温柔提醒说:“大人这几日虽然有伤在身,但看起来并未清减太多,气色反而更好了。”苏挽月默默地将视线离开镜子,心里却一点都快乐不起来。蓉儿小心翼翼地问:“大人是不是觉得蓉儿伺候得不好,所以心情郁结?”苏挽月摇了摇头,说道:“跟你没关系。”蓉儿试探地向镜中看了一眼,又说:“恕奴婢多嘴,是否因为大人平时总是穿男装,如今突然换了女装不习惯?衙门里的其他女官,奴婢也曾见过许多,她们都是穿女装的,大人若是愿意,何妨一试呢?”苏挽月见她这么说,不禁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说:“跟男装女装也没关系。”蓉儿这下彻底糊涂了:“如此……奴婢就不懂了。”苏挽月心道,我的心事你怎么可能懂?只怕这里的人一个也不会懂。如今,这个明朝的苏宛岳像她也好,不像她也好,身体都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了,不接受也要接受,否则这件事情所带来连锁不适反应将会双倍倾注在她身上,避无可避、逃无可逃。时至此刻,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服自己,接受这次穿越的事实了。那黑衣少年张允每日必来报道看望苏挽月,每次他一来,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,隔着房门十步远就听到他铜锣样的声音。“总旗果然好得快,才八天就能活动自如了!我就说您不会被一棍子打趴吧。”黑汉子刚进屋,就看见苏挽月已经穿着飞鱼服,一身抖擞地站在刀架前,摆弄着刀鞘。“我身体基础好嘛。”苏挽月想想还是很开心,她踢了踢脚上靴子,扭了扭腰稍微活动了下,十日之期将到,她的伤差不多快好了。她身上这套锦衣卫飞鱼服虽然式样复杂,但行动还算方便。“总旗是不是觉得闷啊?要不,我带您出去走走?”张允眼睛一瞪,就自己出了个主意。“好!去哪里啊?”苏挽月这些天简直快要闷坏了。她的想法跟张允不谋而合,她也想出去走动走动。这几天她醒醒睡睡,已经烦不胜烦,每次睡去的时候都暗自祈祷醒来时能够回到新世纪,但事不遂愿,总是一睁眼又看到明朝的绣花枕头,让她大失所望。“我带你去午门城墙上走走,那里视野开阔!”张允永远声如洪钟。按理说张允是个校尉,苏挽月是个总旗,官级比他大了两级,张允应该在苏挽月半步后随着。但张允天生阶级观念淡薄,他要和你谈得来,就并着肩称兄道弟,他要看你不顺眼,岂止是让半步,应该在后面百八十步隔着,也不想扯上话说。这一点换做别人可能受不了,但恰好对苏挽月的胃口,两人怎么看对方都觉得特别投契,俨然一对知交老友。苏挽月此前所住之处,是北镇抚司后面的锦衣卫署衙,大部分锦衣卫都聚集于此。只有锦衣卫中的皇帝侍卫亲兵,才能住皇宫里面,而其余分管侦缉的锦衣卫一律住南镇抚司。南北镇抚司都属于外城,午门以内才算内城,苏挽月至今还没去过内城,张允要带她去的,正是内外两城连接之处的城墙上。明朝紫禁城的午门分“三明五暗”。在皇宫通往外城的众门中,午门最尊位置最险要,是紫禁城的正门,由锦衣卫亲自把守,就算同为亲兵,也需令牌才能通行。正中门只有皇帝才能走,西侧门供皇亲国戚进出,东侧门才是文武百官的出入口。张允带着苏挽月到了午门东侧门,张允亮出了锦衣卫通行令牌,苏挽月愣了一下,差点就要怯场,忽然福至心灵,她果断从腰里摸出一张和张允一模一样的令牌,亮给值班侍卫看。好险,幸亏蓉儿细心周到,早上给她拿衣服的时候,就将这块令牌挂在她的腰带上。所幸她没有被为难,值班的侍卫礼貌性地点了个头,将他们二人放了进去。苏挽月不知道自己以前认不认识这些人,但还是礼貌性一一回礼。“总旗,这里风景不错吧?”张允望着面色凝重的苏挽月。苏挽月垂着手走上城墙台阶,心头忽地一动,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仿佛在某年某月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,那种感觉十分怪异,但又说不出怪异在何处,只隐隐有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聚集。她手扶着垛墙,探出头向外看。明朝的紫禁城,就是现代的北京故宫博物院。虽然经历了好几百年的洗礼,但苏挽月记忆中的故宫与眼前的宫殿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出入,相比之下,眼前的紫禁城反而显得更稚嫩一些。垛墙后面是宇墙,墙头所覆盖的六色琉璃瓦和油笔彩绘,比六百年后的故宫更加鲜活灵动。苏挽月冲着张允笑了一下,这里风景确实不错,只可惜,她再也不能回到曾经与父母双亲携手同游北京故宫、登上城楼的那个时空了。“对了,总旗或许还不知道,牟千户大人前日已正式调入宫中当差了。”张允忽然说。“他是升职了吗?”苏挽月听见这个消息, 反应就是牟斌升官了。“只是平调为宫中禁卫*统领,并非升职。听说是万指挥使调度的,可我总觉得那老瘟神必有阴谋!”张允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推断,他是个粗人,有什么就说什么,太过高明冗杂的手段他通常都猜不出,但只要涉及锦衣卫指挥使万通,直觉就告诉他没好事。苏挽月暗想,宫内禁卫*由锦衣卫千户统管,这是一支离皇帝最近、最受信任的亲兵,他们不用管稽查事项,只负责皇帝的安全。虽说责任更重,但毕竟日夜在帝君身侧,随时可能因为龙颜大悦而获得升迁的机会,总得来说,万通如此调度安排,从职位上看不算很坑人。“这事未必是坏事,牟千户应该能做好吧?”她试着问。“问题是,千户大人一走,谁来当我们的头儿?如今管侦缉那帮孙子,有几个像牟千户这样能干?”张允说得义愤填膺,“只知道拍老瘟神的马匹。我看我们以后没几天好日子过了!”见他一口一个“老瘟神”形容万贵妃的弟弟万通,苏挽月忍不住想笑。据历史记载,明朝宪宗皇帝专宠万贵妃,而且倚重宦官,以至奸佞当道,朝纲败坏。然而最让众人诟病的并非后宫专宠,而是万贵妃的年纪竟然比宪宗皇帝大了整整十七岁!现在是成化二十一年,朱皇帝三十九岁,却仍然宠爱年近六十的万贵妃,连带她的家属也鸡犬升天,如果这不是真爱,那世间还有什么是真爱啊!“算啦,别在这里做无谓担忧了。既然朝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我们也只能认命啦!你也不必唉声叹气,先做好自己的事吧!”苏挽月轻声安慰着张允,“人在做,天在看,命运之神自有安排。”张允“哼”了一声,没接话,茫然看天。苏挽月不禁笑出声来,她觉得张允这家伙呆愣的时候实在很可爱,最萌不过天然呆啊!“当今朝中谁是道,谁是魔?”垛墙下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,苏挽月全无防备,顿时吓了一跳。她蓦然惊觉墙下有人,回首看时,只见石阶上缓缓步上一个人,他身穿一袭白色狐裘,上绣五彩蛟龙出水的图案,腰间玉带玲珑剔透,脚踩一双金线云靴,腰背挺得笔直,高高的衣领遮盖着大半张脸,看不清真面目。他缓步而来,于斯文优雅中透出几分雍容与傲气。身后还跟随着一名太监和两个侍卫。苏挽月乍见此人,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句诗,“与君相逢来世日,玉树临风一少年。”他们刚刚只来得及匆匆一瞥,甚至连来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,张允立刻拉着她的衣角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口称道:“给太子殿下请安!”苏挽月突然之间被张允拉得一同跪倒,扯到了刚刚愈合的伤口,顿时疼得她七荤八素。她知道明朝规矩,臣子是不允许直视君主和其皇子的,认为这是亵渎皇权的大不敬,她始终低着头跪在地上,看着一袭白袍衣角立在眼前,却没有抬头看。她原本从来都不相信皇子是“真龙转生”这种说法,但刚才看到那位明朝皇太子,未来的明孝宗皇帝朱佑樘,却真的比平常人多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威慑力,他根本无需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压抑,也许这就是现代人所说的“气场”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许久,苏挽月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,冷冷清清的,不傲慢,也不浮躁,完全听不出情绪。“回太子殿下,微臣是锦衣卫总旗苏挽月。”苏挽月回答着。如果眼前这抹青衫的主人是当朝太子,那他身世坎坷、孤傲高洁的历史传闻看来是不假了,半丈之内都能感觉到他那种清冷淡泊之气。天气渐渐阴沉,空中飘下一团又一团的雪花,夹裹着大颗粒的雪珠子,,落在地上化成了水,不消一会地上浅浅湿了一层。苏挽月只能低头看着地面,她是 次感受北方的冬天,这里的冬天相当肃杀冷冽,但没有南方的湿冷,风很大,但没夹杂着湿气的大风尚且只能刮划人的皮肤,不会冷蚀人的骨骼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才听见那皇太子说:“你,先起身,回去吧。”她抬头看了看,发觉他说话的方向并不是对着自己,而是对着张允。“微臣遵命。”张允迟疑了一下,而后站了起来,苏挽月不能看到张允的表情,但感觉他犹豫地站在那里,并没有立刻就走。“殿下叫你走,你还愣着干什么?等赏呢?”这话是那位跟着的公公说的,语气已然不太耐烦。“是。”苏挽月低着头,听见张允离开的脚步声,心里直犯嘀咕,为什么不是她和张允两个人 呢?“殿下,外面风雪大,您快点回宫吧,当心受了风寒,奴才可担当不起!”那公公换了个关切的语气,又说了一句。那皇太子没有答话,苏挽月看见绣金线的靴子挪动了一步,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“苏挽月,你就一直跪着吧。”声音很平淡,仿佛在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熟人随意聊聊天气。苏挽月一听就蒙了,他这是什么意思啊?自己做错什么了吗?但她不敢立刻就问,毕竟入乡随俗,她还没有胆大到捋龙须的地步。隐隐约约之间,她感觉到那批人渐渐离去,才稍微抬头。只见一个挺拔的背影,披着一件白色银狐披风,在风雪之中渐行渐远。

雪花飘落如柳絮纷扬,天气越发寒冷,滴水可成冰。苏挽月做梦都想不到,自己会在明朝成化二十一年的历史时空里,在北京紫禁城午门城楼之上,被皇太子朱佑樘下令“罚跪”。被司礼监下属太监们监督着打板子已经够倒霉了,没想到厄运并没有结束,而且一轮接一轮!好在,苏某人一直是个乐观主义者!她努力让自己想想开心的事情,比如小学时代恶作剧抓蚱蜢放到同学的座位上啦、初中考试连夜打小抄贴在手腕上顺利过关啦、高中时期倒卖电话卡赚了一笔不少的零花钱啦……这些乱七八糟的狗血事件想起来依然很有趣,她忍不住微笑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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