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诗坛经眼录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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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落花风雨

菊斋版主落花风雨,京中名状也。尝见律师网所贴证件照,风采都甚。而以眉清眼巨,英气迫人,秦月明孟依依辄呼为李大眼。其诗标格清华而间以丽,与慕容、醉卧长安、杜随四版主极一时之选,有菊斋四版主之目。苏无名《网络诗坛点将录》赞云:

传说一人殊绝艳,纷纷驻马看罗敷。

羡其俊也。阅世遭逢,笔力遂臻沉劲。自寿诗有句云:

生非乱世应留憾,死值华年不敢期。

……

用舍他年凭落子,风尘老我似凌迟。

倾倒无数。醉卧长安版主评曰:“写得好,写得狠。”风尘句出小杜诗“剉骨是风尘”,而倍以凌迟,善化古人乃尔。厚学养诗,可覩一斑。

(二)醉卧长安

菊斋醉卧长安版主工词,尤以白描精绝无伦。深于情而严于艺者。《生查子》云

新买一枝花,插向深杯里。也好出门时,有个它堪记。几日不归来,花落玻璃水。立久未开灯,忽忆当时你。

若不着力,浑成入化。又《玉楼春》一结云:

梦中沙路浅深痕,脸上簟纹轻重印。

盖出清真“枕痕一线红生肉”,易闺情为乡梦,青蓝如此。网诗初兴时,前辈名手皆富学殖阅历,亦不以诗词求名利,故所造真而好。若长安版主,网人多不知其名姓,或曰南京某中学教师云。唯词题屡及陈晓茹,亦不知何许人。

(三)看珠成璧

菊斋慕容版主,又名看珠成璧,长春人,北外毕业,后去德国攻读工科博士,遂居柏林。诗宗西江,合鲁直七律之典赡与简斋五律之清老。笔力兼取荆公之劲健与小杜之高俊。于晚清亦用功极深。高山仰止,网坛以学力人工而臻 者,予所服膺之 人也。《听月兄以〈当代青年网络诗词选〉见赠赋此谢答》云:

逼人淫雨兼催病,赖有君书略不疲。旌举好凭新秀力,火传应黜老夫诗。也如滕阁初临后,尚见夔州未到时。妙质都为平世得,明珠薏苡一何悲。

三联想见襟怀。《题孟依依〈月出集〉后》云:

名声数载如雷贯,读此益惊天下奇。陌上花翻悲乃尔,楼中燕语喟何其。能开赵壁由活计,兵抵蔡州真不期。夜夜清溪恐稍瘦,谁为得佩可人儿。

三联以战喻诗,诚为创获,而紧扣起联之“奇”字也。《次韵紫箫〈春日〉》云:

于我春何有,愁加一岁深。山童犹祝发,鱼稳对观心。或卜西来意,恒怀北地音。庾郎枯树赋,应不向人吟。

起联巨刃摩天,令人叹绝。便为绝句小词,亦非凡手。《北京机场别人短信》云:

对坐渐成无语时,五年终至不相思。重来或有身家累,只道萧郎是故知。

《浣溪沙》答前女友见寄云:

近岁多知爱小蛮。也能水鸟对相宽。春来汰尽旧衣冠。纵得红笺观故我,也无赤子似当年。如今鲜醉众人前。

皆以无情写深情,遂能跳脱藩篱,自开生面,所谓必传者也。操翰每极尽推敲之能事,而集名曰《狐闹》,率不以诗文自得,别有怀抱者焉。

(四)杜随

菊斋杜随版主,亦隐姓埋名者,或曰居杭州,姑信之。其作多连章五绝或小令,几无用典隶事,而自能动人,其源盖十九首耶?

晴日读庄子,雨夜听陈升。推窗看城市,忽思远游行。

偶尔停电夜,燃起半支烛。一霎心底影,分明若可触。

*昏街上过,有人与君似。匆匆隔街人,淡淡来年事。

十六春,死生俱孑然。亲朋或己忘,我亦近中年。(《先父下世十六年矣》)

窗台不见旧盆花,换了垂帘密密遮。知否有人楼下过,十年尘土未停车。(《乘公交车偶过故人楼前有作》)

虽不能曰惊心动魄,一字千金,而余音绕梁不可或去,则读者所共有。此所谓真诗人也。古韵犹在,而自为今人之词,融古典现代于一炉,一空依傍,自铸真词,严沧浪谓诗有别才,于杜随诚无间然。《菩萨蛮》云:

玫瑰十一香盈袖。烛光红漾杯中酒。只是眼前人。遥遥看未真。剥残花几瓣。聊把空杯转。微笑但无辞。侬心君不知。

又《生查子》云:

同此晚风前,同此梨花下。记得结同心,记得言分舍。一样晚风来,几度梨花谢。不恨薄情人,我亦无情者。

真得晚唐北宋词之真谛,今世其谁能办此。或有以杜随之诗词为便于学者,亟效颦之,优孟衣冠,令人厌恨。杜随,诗人之不可多得者。其集名《杯水》,有好事者题曰:“若耶清芙蓉,浣纱宜西子。万言共万金,不值一杯水。”美其真也。

(五)孟依依

菊斋版主孟依依,亦不知何样人也,金人缄口,网友覩其面者不过 云。居北京,或曰毕业于北师历史系,盖秦月明赠诗有“读史何年到北师”之句,好事者因以附会尔。诗词风靡诸坛近十年,凡上网学诗者,无不知孟依依。少者慕之,长者怜之,共推为 偶像。锦心绣口,清词丽句,其名亦甚副其实。《高阳台》(法源寺丁香)云:

凉鬓吹青,单衣试紫,一年春到空门。悄立听经,维摩花雨缤纷。因缘自结繁华外,背条风、不领春恩。谢东邻、蝶使蜂媒,蜜语殷勤。 若教净业真修得,问今生芳树,来世何人。却恐关情,清狂再付沈沦。淡眉细眼深深记,认腮边、一点啼痕。怕红尘、重遇他时,不复花身。

虽不及南宋咏物词之深沉高俊,其清标逸格,亦非南宋男词人所易办;使沈祖棻、叶嘉莹诸先生同题而赋,谅亦非必高出许许。网坛因宠以“孟丁香”,张春水沈斜阳之例也。又《苏幕遮》云

雪霏霏,春杳杳。一树梅花,一树梅花好。爱惜琼瑶何忍扫。雪满园庭,雪满园庭道。念行人,铺素稿。欲写相思,欲写相思巧。只说梅花将落了。君要归来,君要归来早。

堆絮之体而无一韵有丝毫扞格,读来口角噙香,人见人怜。古来为堆絮体者多有,予亦尝好事而一一搜集之,似未见有 如此者也。秦月明曰“孟子之心七窍”,盖非虚传。他者称是。或有以高深衡之者,曰失之于清浅。然则诗词之格百端,岂必人人高深。江河自怀其大,而清溪亦流其美,岂可执一衡万。而彼为“高深”者,亦未必真得“高深”,伪词冗句,每近乎呓语。妄诞者心术不端,多求全责备于他人,唯不见己之不足,固如是。

(六)菊斋《 楼》词

《 楼》,词中最近元曲者,故龙忍寒《唐宋词格律》置于末篇。而毕竟非曲,消息殊难把握。其要尤在过片句式声口,得其妙则绝妙。醉卧长安尝为此调以咏杯,词曰:

平生志,乐圣与亲贤。此意几人传。不期照影灵蛇活,何当掷地白鸠还。助风流、谁置向、汉书边。揽豪杰有时亲手执,唤刀斧有时当面掷,原未作、上材看。阮咸狂甚须嫌小,稼轩恩少竟教闲。数知音,能几个、李青莲。

隶事如信步九陌,浑化至此,而怀抱具见,真咏物佳作也。孟依依亦用以咏杯,词云:

痴儿也,得失不知患。冷暖不知言。捉柔荑一时如玉,破樱桃一抹留丹。漫思量,心上事,指间旋。 是对咖啡午后, 是共葡萄美酒,茶烟绿、润吟笺。相怜却是人多病,教君百味苦深谙。赖殷勤,长捧药,劝身前。

亦一时颉颃云。后进有王七者,亦精于词,作《 楼》(余每电话家中则央老父多种果树)云:

央吾父,勉力管些儿。着意旧芹蹊。桷根前插都枯尽,桐枝向爨已成灰。算遮园,唯数处,竹荫垂。篱舍外种些梅 。石坎上树些梨夹道。春月里,乱花飞。他年尘海余身倦,满畦嘉木恰迎归。绿柯间,芳果下,足徘徊。

遂鼎足而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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