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我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就听林忆莲了，磁带，黑白封面。《梦了，疯了，倦了》，每首都好听，然后是各种精选集，她是小眼睛的天后，从叛逆的香港太妹走来，是灰色，是倦了，是中国那个最奇异城市的最异端的街头走兽，并不那么大宗货品，也不是多数人的偶像，然后她进*台湾市场，突然大红。有一年去武汉玩，天冷，街道昏暗破败，武汉有种特殊的又大又破的气质，横贯了90年代，还不像上海那样破败的有情调，就是简单的破，江边的租借时代的老楼宇改造成了廉价快捷酒店，越来越寒酸，就是这样的风景里有一首歌，唱得人感伤不已——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，从每一个洗头房，外销服装店，只有数张破桌子的快餐店里飞到大街上，满大街的爱过就不要后悔，瞬间听完了都有了怨妇情节。

后来有了《至少还有你》，因为台湾地震，这种歌突然就成了国民情歌。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不听流行歌曲了，不过还是喜欢她的嗓音，觉得像是雨后微茫时候的远处草地，又明亮又清爽，有点我喜欢的琼.米切尔似的，掷地做玉石声——玉石会碎，但是她不会。

有一年在上海恒隆参加时尚活动，有个异常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闪，细想，这不是林忆莲嘛？个子小小，身体匀称，脸上风平浪静，非常不动声色，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四十多了，可是状态很好，尤其是相比起参加同一场活动的刘嘉玲来说，刘就有种好莱坞过气女明星的风尘味——沧桑都在脸上，王家卫选择她演里的舞女，非常 ，她的眼睛里面全是欲望的死亡。

林忆莲眼睛小，所以反倒看不出内心。相比之下，她是活在大海里的鱼，飞跃出海面，你看见她，但是她更多的生活，在海底。

二

不知道是她的八卦没有价值，还是她隐藏地好，除了她喝李宗盛那段 的感情，也没看到别的，恍惚看到了她喝初恋男友又约会的消息，只觉得她厉害，人生赢家，初恋男友有才有貌，还有钱，最难得得，是外面的万水千山走过，他还在那里等着你，哪个女人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男人在那里等待？不声不响的林忆莲做到了，实在是极其高的情商才能如此。

这次她出来唱我是歌手，对于我，就像一个古董，一直在美术馆明亮地展示着，几乎你觉得不可能看到她再出现（其实她一直在开演唱会，状态特别好，是我自己封闭了这个系统），突然亮相在大众眼前，完全是意外，我最震动的不是她的音色，她的演唱技术和她选择歌曲背后的意味深长，而是她年轻的状态，非常年轻，看不出年纪感，祖师奶奶张爱玲和苏青谈话中说过，女人要年轻，必须有钱，有保养的条件，这个对于林来说并不是问题，但是与其同时，心里不能太安定，太着重于做一个人的男人，那样老的快——非常聪敏冷峻的真相，当然还有锻炼什么的，不过张爱玲没有提，那个年代还不流行，不知道林心理状况如何，但是显然她并没有沦为在家师奶，天天去Prada等着限量包，她像一件经过了酸洗的大理石制品，过往的那些大众绯闻，唱片业的沦丧，自己的生活状态，全部都看不到，我们只看到一个明亮的躯体，唱了一首情歌，给自己，给自己有关系的情人，也给大众，这也太像一个奇迹了。

三

我喜欢这种年轻，很少有人能抵抗住岁月的侵袭——我们爱的不少女明星在与时间搏斗中败北，当然，只要时间够长，没有人不败北的，可是林的状态太好，她甚至比比她小很多的女星状态好，比如郑秀文，比如杨千嬅，再比如赵薇。

这种比较野近乎无聊，不过也能看出林对自己的控制能力，这种控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，肯定还有头脑里的，她是个爱读书的女人，我记得偶然看过她几篇采访，提到歌德，似乎还有萨特和波伏娃，后者是流行，但是歌德，却并不是畅销品。歌德 的诗歌和小说，都有种肃穆庄重的感情，这点看起来和林毫不相干——我觉得林是聪慧狡黠的，但是她的真实心理如何，没人知道。

她让我想起玛琳黛德丽，近乎80年前的女明星，总是女扮男装那个，自从《蓝天使》的造型成名之后，她就一直那样出现。希特勒恨她，因为她身为德国人跑到好莱坞进行反德宣传，莉莉玛莲这首德国歌成了反战名曲，德国国内再怎么进行仇恨宣传，可是大兵就是迷恋她，各种她在酒吧里烟视媚行的镜头出现在海报上，完全是欲望的隐晦目的地，且男女通吃。

她真实情况也是男女通吃。和 英俊且床上功夫了得的尤伯连纳睡过后，不收拾房间，让来拜访她的人都看到她们的战场；和她睡过的女人更多，那些金发的尤物，碰上了戴着黑礼帽，挥舞着手中拐杖的帅气的她，纷纷拜倒。

看过她晚年的访谈，把采访者折磨死，因为她各种撒谎，各种事情不能记录，各种说过的话不能公开，可是采访者后来还是拜倒，在莉莉玛莲的轰隆隆的歌声里，苍老而神灵一般的她，没有谁惹得起。

当然林是百分百的异性恋，这样类比未必恰当，但是林对待感情的方式，她游走在娱乐江湖上的姿态，却又不断让我有奇怪的想法，前面觉得她像海上的飞鱼，其实她更像《神奇动物在哪里》里面的某个精灵动物，有白色的华美羽毛，能够轻易飞翔于空中，也有鱼的身体流线，能够在深海里隐藏，她大约是我们这个时代隐藏自己 的女明星了，看似天真无邪的面孔后面，却有各种她不容我们触碰的感情世界。

不像现在的小花，一举一动都要卖给微博，也是可怜。

（让这些歌陪你睡觉吧，晚安）

我们创建了三个“风流猪狗”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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